心智障碍者的七夕 可以牵手，不能结婚
“他们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？”
几年前，43岁的李怿喜欢上33岁的辉仔。
“我就是崇祯皇帝的女儿，他是驸马。”
图片来源：新京报我们视频
李怿和辉仔都是心智障碍人士。因经常合作演出粤剧《帝女花》，饰演公主和驸马，两人传出“绯闻”，一度向家长提出要结婚。
“我当然说不同意啦。”辉仔妈妈说。“结婚，我听到就害怕。”在家里，辉仔还有一个比他年长8岁的哥哥，也是心智障碍者。“我自己照顾两个都照顾不来，（他们）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？”
“这在现实生活里是不可能的。”李怿妈妈也说。
可以牵手，不能结婚，这就是李怿和辉仔的“爱情”。对于两个心智障碍者来说，“婚姻”只能在他们出演的戏剧中延续。
图片来源：新京报我们视频
“很多人觉得他们不适宜结婚，（是因为觉得）他们孤立生活、孤立居住有困难”，慧灵智障人士扶助基金会的创始人孟维娜说，“他们再生孩子如果是智障怎么办？谁帮他们照顾？这些，我觉得是我们这个社会要研究的问题。”
到了70，还能照顾他们吗？
常年照顾心智障碍者是一件需要付出极大精力和体力的事。
年过六十的李概堂、范彩金夫妇有两个心智障碍的孩子，大女儿35，小儿子29，生活都无法自理。
每天清晨，李概堂夫妇都要面对一场“硬仗”：带小儿子刷牙、洗脸、上厕所……每一个步骤都得寸步不离。吃早饭时，任凭夫妇俩轮番上阵，小儿子就是不肯吃饭。
图片来源：央视“热话”
从清晨磨到上午九点半，李概堂想起自己还要按时吃药，治疗高血压。“一来保护自己，二来还要照顾两个小孩。”
最让他头疼的还是给小儿子洗澡。这些年来，小儿子的体重不知不觉飙升到接近200斤，每次给他洗完澡后，李概堂都需要好一阵才能缓过来。
“不知道（以后）身体怎么样，好的话70岁还能照顾他们”，范彩金说，“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。”
30多年来，夫妇俩每天都是这样照顾他们的孩子。广州市慧灵托养中心了解到他们家的情况，便免费帮忙照顾大女儿，每周照顾5天。
然而大女儿一回到家，两个孩子一天就至少要出门两次，“不出去就大喊大叫”，一出去就得走上3、4个小时。
随着年纪增长，夫妇俩身体越来越差，他们也越来越担心孩子们将来的生活。“不敢去想，不知道怎么办。”范彩金说，“就带着他们，有一天过一天这样子。”
据2018年的《中国残疾人事业发展报告》显示，截至2017年底，全国仅有6%的心智障碍者获得精准康复服务。无法获得康复服务的心智障碍者往往只能待在家里，让照顾他们的家庭成员身心俱疲。
“心智障碍者并不是只要被圈养照顾就好了，他们和普通人一样，也有权利追求生活的品质。”慧灵智障人士扶助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认为，通过支持体系和康复训练，心智障碍者也可以尝试参与社会工作，甚至可以孤立生活，从而改善生活质量。
对他来说，每天最开心的事是上班
在慧灵的帮助下，不少心智障碍者已经获得了工作机会。
叶帝就是其中一个。6个月大时，他被发现患有脑瘫，从小和奶奶一起生活。经过慧灵培训后，他进入了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工作，负责外出送文件。
图片来源：新片场纪录片《生命之重》
对叶帝来说，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上班。尽管一开始送文件时会招来异样的眼光，但他一点都不在乎。公司同事说，“我觉得他很认真，很肯学，有时候一些工作我试着交给他做，他都会慢慢学着做，做的效果也挺不错的。”
或许是叶帝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，或许是他知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，每当同事们称赞他，他都会笑得特别开心。
不只是房产中介公司，叶帝后来还在餐厅工作过。无论是帮忙上菜、收台，还是一些简单的厅面工作，叶帝都很快上手。听餐厅员工说，叶帝来了没几天，就能跟所有人打成一片。
在餐厅，叶帝做事勤快，对工作也很热情。图片来源：南方周末
“其实心智障碍人士已经进步了”，慧灵董事许国贤说，“在路边，你可以看到他们卖面包、送菜、做自己的事情，反倒是我们正常的人，还没有接受他们，适应不了。”
图片来源：南方周末
进入社会，是他们生而为人的权利
像叶帝这样出来参与工作的心智障碍人士还有很多。
自闭症的阿斌，最喜欢坐地铁，2011年便开始进入慧灵庇护工场，负责送货的工作。
每一次到达目的地，对阿斌说都是不寻常的历程。图片来源：新片场纪录片《生命之重》
同是自闭症的婷婷，过去有想不通的事情就只会躺在地上乱发脾气，或是独自站在一边，参加慧灵的培训后，她获得了去企业工作的机会，不仅按要求完成了写字楼里的清洁工作任务，语言表达能力也得到了提升。
图片来源：慧灵智障人士扶助基金会
还有心智障碍者辉仔，以前和别人说话总是特别大声，没法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，常常被人误会他在吵架，交不到朋友。后来，接受了慧灵庇护工场的就业训练，辉仔慢慢学会了小声说话、认真做事，不仅在庇护工场收获了友谊，也成为一名合格的马赛克黏贴画工匠。
图片来源：慧灵智障人士扶助基金会
“每当看到我们的学员可以孤立工作，（看到）他把第一个月的工资拿去请家里人吃顿饭的时候，父母那种高兴和慰藉真的是让我们很感动。”慧灵庇护工场主任丁红娟说。
据媒体报道，目前，中国约有554万心智障碍者，在43%的残疾人整体就业率中，心智障碍者的就业率低于10%。
他们也有参与工作、孤立生活的意愿。慧灵创始人孟维娜说，“中国的残疾发生率是6.8%，我们是分母，他们是分子，这个分子是从哪里来的，是从分母里头来的。”
作为分子的他们，也是作为分母的、所有人中的一部分，进入这个社会，本是他们生而为人的一种权利。
